溜江•船“說”

王 勇 偉


  家鄉溜江,曾經是閩南沿海數一數二富裕的村落。在我很小的時候,村裡就有十幾條舢舨,每條舢舨配有七至八個漁民作業,每次出海都有成百上千斤的魚獲。那時有漁業社,收穫歸集體統一分成。但有上品的魚獲,船員都會偷偷卷在船帆裡,扛到各自的網間裡分。這跟讀書人竊書是一個道理,都覺得理所當然。大隊幹部應該也能分到一點好處,也就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。

  每逢冬天,漁船捕撈螃蟹歸來,數裡的白沙灘,人山人海,整理著漁網,場面比廟會還壯觀。掉落的蟹腳成籃成筐,那螃蟹多得就更不用說了。漁民會分出一些送給幫忙的人。那時,小孩上學除了肩上的書包,口袋裡都裝滿了煮熟的螃蟹腳手。

  村裡還有兩艘燈光捕魚的大機帆船一一大排。各配有二條燈艇和二隻火排。那觀感好比是現今的航母和帶刀護衛。當時,這種盛況在晉南可是獨一份,可說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。大排各有船員近四十人,經常起東(上浙江)下汕南,每次捕撈歸來,(巴六,獅刀等)魚獲都有幾十擔,上百擔。此時沙灘上人頭洶湧,比趕集還熱鬧。魚販眼明手快,爭搶購買。因為漁民大氣,每頭(籃)魚都會出稱多出十來斤。拾魚的小孩手中鐵勾更是神出鬼沒,一下子網兜就裝得滿滿。

  不過,也有歡喜也有憂。魚販買海鮮,不管多少都要打稅,所以對稅務人員不勝其煩。據說,有次一個稅務人員,看見魚販挑著二個魚籃飛腿速跑。即問:挑的是什麼?販答:一頭狗母,一頭沙。稅員追著魚販滿山路兜轉,累得小氣入大氣出,拚了命才將魚販捕獲。打開魚籃蓋一看,一頭是海沙,一頭是犬。氣得差點嗚呼。

  溜江有十來個生產隊,每到春夏,各隊都會組織拖水尾網。烏江(魚)入窟,啥都據你不(撈)。潮頭一列一列的成人和小孩,拚死力地拉著網繩,高喊著縴夫的愛。至今,這一美好的場面依然常在腦海裡重播。

  溜江村,既是小漁澳,又是大僑鄉。早年很多鄉賢和其他地方的僑民一祥,為了謀生,坐著十三港的船,歷時月餘的擔風拍泳,才能到達菲律賓。他們頭髮數月不理,要理就來個短鬃。菲律賓地處熱帶,多穿背心,即使是百孔千瘡華僑依舊在穿。省吃儉用的程度,是現在的人難以想像到的。那時,華僑船渡來菲,需要買大字借用他名才能居住。有人叫劉產,有人叫錢書光,我的祖叔就叫做許在(苦知)。他們成功或是失敗,吃過多少苦,咱們都不知。

  七十年代,村民大量往港往澳,沒有正常管道就偷渡,拚命才會贏。爬鐵網,潛水道,買船走海路。過程是一劇劇渡江偵察記,驚險無數。

  溜江村那時的繁榮,與僑胞的鼎力貢獻緊密相連。不管是文化生活,還是農漁業生產,他們都是鄉村建設的先鋒隊。鄰村有很多人跑來溜江,依靠著這條大船討生活。過鄉過裡的女青年都想往這裡嫁。溜江既有香港搭家呂宋老爸,更有海鮮和僑批。能和紅臉赤公須的頭家蕩起愛的小船來,那不就心曠神怡?

  願溜江這條大船,繼續激流勇進,走向遠洋,走入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