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 河 戀 ﹝五﹞

 


【緊接上期】


第九樂章 黃河邊的家

  十三歲離開漁鄉的家,獨自帶個背包到縣城上初中,自此之後,再也沒有家的感覺了。中學、大學、工作,一路走來都是單打獨鬥。即便是1965年結婚,也是每年12天假期,直至1969年,才允許我太太調到三門峽團聚(北京設計院派我們長住)。此時才開始兩人世界。住的是工棚,玉米杆做垟,塗上泥巴,屋頂也是,加上一層油毛氈,地上是泥土,一塊術板當床,一張畫桌,僅此而已!70年生下大兒子、73年生下女兒。因我經常要出差,太太也要工作,無力照顧,只好在外母家寄養(我的家人在菲律賓)。說是有家似無家?!1976年初,兩個孩子接過來,一個完整的家成立了!那時我已經39歲了。

  這個家在黃河邊,離水面約500米。還真浪漫呢!硬體當然很差,但是巳經心滿意足了。

  每當放工回家,看見兒子在前面跑,女兒在後面追,我從心底裡笑了出來,逢星期天,全家四口到黃河邊溜躂,感受它的氣勢、它的壯觀、水鴨與海鷗齊飛,夕陽餘輝在河面上閃閃發光,舒暢極了。入夜了,每人一張小板凳,坐在操埸上,等待著電影放映,即便是黑白片,也是一種享受!

  這就是我在黃河邊的家。生活還相當豐富,自由市埸有雞,一元一隻、雞蛋一元20只,蔬菜、水果很多,蘋果一買幾十斤,放在床底下,滿屋蘋果香。有時背個竹筐,從河南過黃河大橋到山西買雞(五毛錢一隻)、買香蕉、梨。

  嚴格地講,我們的小家不僅是我們四個人的、而是大家的,每逢星期天或假日,在我家聚會、吃飯的人就多了。

  我的朋友圈子很廣。從北京一起來的同事、在三門峽結交的工人朋友、橋牌友、還有工程局設計院水科院黃委組成的技術寫作班子……認真數一數經常在我那間矛屋出入的竟達30之多,有人開玩笑說:這是鈸子俱樂部!

  這些朋友有北京人、上海人、河南人、四川人、浙江人、山東人、湖北佬、廣西人、湖南人、內蒙人、唯獨我是福建人。

  家裡食物太多了,工人師傅上山打的野兔、河裡抓的魚都不往自家拿而往我家送,江、浙一帶朋友經常從老家寄來年糕火腿一定拿到我家來,冬天最好玩,我出差在外,回來時幾個老工人已經把幾百斤大白菜,上百斤大蔥整整齊齊地擺在家門口挖的窯洞裡、有時整隻羊或整個豬腿掛在門口天然大冰箱(冬天經常是零度以下)、我太太廚技了得,很受歡迎,我也樂得幫忙,我們自家種西紅柿、絲瓜、苦瓜、菜,自製臘腸、醃雪裡紅、製皮蛋。家裡燒的是蜂窩媒,造煤工作全由工人包辦。

  這就是黃河邊的家!是我歷經四十年建立起來的家,是大家的家,黃河作證,這是人見人愛的家、非常幸福的家、我是工作上的大忙人,經常三更半夜才能回家,孩子睡著了,太太和衣靠在床邊看書,這是多麼美滿的一幅圖畫,能不為之感動和驕傲嗎?

  三千里江山一頭家、涴涎黃河邊滿屋霞。風風雨雨中都是愛,茅屋中開滿幸福花!

  可惜這個幸福的家只維持不到兩年,我要走了。促使我走的是家父僑居菲島病危,連續發生的兩件事,使我感到此地不能久留,其一是我編了一個廠房樓板計算機程式,需要到上海計算機中心上機,我不能進機房,只能在賓館對孔,其二是阿爾巴尼亞客人來訪,所有檔案都出自我手,卻不能出面,一種無形的手阻止我這位有海外關係的人向前走!

  我決定走了,走到那不知道的未來?走到那據說是萬惡的香港。

  離開黃河是一件痛苦的選擇,那是我的青春、我的夢想。這裡有我的淚水、我的汗水、我的千里足跡、我的忠誠朋友、我很難得建立起來以茅屋為居停的幸福家!

  別了!黃河,您會繼續萬里奔騰!您會依然從西疆繞過大半個中國直奔黃海!您還會將數十億噸泥沙從黃土高原搬送到中原!您還會有災難?您也會繼續造福我偉大中華!

  別了!黃河!我的親人、我的親愛、我終生不忘的偉人、別了,我的戀人!我的戀人!!

第十樂章 三問黃河

  寫不完的黃河戀、道不盡的黃河情!

  這是終極篇,我要問,問青天、問大地、問那些自以為是的偉人、也問問我親愛的同胞們!

  一問黃河。

  黃河的痛苦與災難在泥沙,泥沙的根源在黃土高原,高原上的泥沙在水土保持不住!那麼我要問,整個國家為水土保持做什麼?我在高原上走了一個月,深知它的問題和困難。

  據說沒有降雨也就沒有水,當然植物難生長,沒有植被,自然每次降雨就把泥沙沖下黃河。

  專家們提出,打井取水,井深在800-1000米以上,聽說每口井要500萬元以上,整個黃土高原要打十萬囗井,需耗資5千到一萬億?也有人提議製造特大型抽水機從深達數百米的黃河抽水上高原。

  好了!我要問最高當局!你們肯花四萬億修高鐵,為啥不捨得花萬億解黃河之難?這是造福中華民族子孫千秋萬代的大業呀!當黃土高原變成綠州,黃河水變清的時代,才是實現真的中國夢!

  二問黃河。

  治理黃河是中國幾代人的期望。從孫中山到毛澤東都嘗試治黃方。五十年代初,蘇聯人提出援華156個項目,三門峽工程是其中之一。蘇聯人的理念是梯級開發,黃河從青海到河南小浪底建設十幾座水電站,宏偉規劃鼓舞全國人心,宣佈偉大的治黃年代到來了!

  除了清華大學一位姓黃的教授因泥沙問題反對建壩外,舉國上下都贊成。這裡我們特別提到一位近期極力要求炸灞的政棍學者 ─ 大名鼎鼎的李銳這小子。

  李銳,曾經紅極一時,載著毛澤東通訊秘書頭銜,出任水電總局局長,三門峽工程初期,他是擁護派旗手之一。不幸,1959年毛澤東把彭德懷打成反黨集團,李銳乃其中一份子,從此受到整肅。文化大革命期間,他不是主力批判對象,但也偶爾要遊街示眾。當時他軟禁在我們單身宿舍,相對有些自由,經常晚上在傳達室閒聊,和我們一起下象棋,單身宿舍只有我們十幾人住,所以我也是與他對奕者之一。他的口頭禪是:你這小子,這步棋不錯。我們也回應:你這小子不專心。彼此可以胡說八道,只不涉政治而已。

  近幾年,他成為當今政權的反對派,三峽他反對、三門峽也反對。

  照我看來,三門峽現有五台發電機組,應該當機立斷將它改造成排沙洞,以減輕上游淤沙的負擔。不知何故,歷屆政府遲遲不動?

  三問黃河。

  看看河南段的開封,河床底部巳高出城市民居屋頂違12米之多。上游來的泥沙繼續沉澱下來,堤岸處於危險狀態,我們既然連航空母艦都能造,為什麼不造大型挖泥船疏通河道呢?

 
  在黃河打滾十幾年,深知黃河的需要,國家不是沒有錢,而是好大喜功花在表面看得著的項目上,對這些危及華民族安危的項目,不是蜻蜓點水,就是應付了事?!

  嗚呼!救救黃河吧!   

﹝五﹞<黃河戀>全部十章完